我眼中的教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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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眼中的教育

上个月,“潘石屹先生捐1500亿美元,儿子正式入读哈佛”的消息传遍了家长圈。

资源永远稀缺,虽然爸妈们不断提醒自己“不能输在起跑线上。”

但现实情况是:如果和0.83%的人相比,大部分人还没到起跑线的时候,就注定输了。

绝大多数的家长,最终都是“打酱油”的。

明知道考不上清华北大,为什么还要做个“打酱油”的鸡娃家长呢?

1、每个人小时候都被“打过鸡血”,用个文雅点的词,叫做“励志”。

给我励志的人一共有两位:我父亲和我姑姑。

我来自一个大省里的小地方,我们的省会是哈尔滨。当年还没有高铁,去哈尔滨要坐(站)6个小时的绿皮火车,又臭又挤,但对我来说是最开心的时刻。

我父亲给我“打鸡血”的方式贼啦简单,他总是很平和地说:“好好学习,将来去哈尔滨,过城市生活。”

我姑姑学习很努力,但是高考一再落榜。后来读了师范,毕业当了老师。她给我励志的方式也贼啦简单,也是很平和地说:“好好学习,将来考清华。”(我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不知道北大的存在)

我从来没有把清华当回事,因为没见过。我的 Dream School 是黑龙江大学,因为我见过。

然后,我居然圆梦了!

我毕业后参加工作不久,就把父母接到了哈尔滨,让他们过上了城市生活,再后来又带他们来北京。

我经常和我父亲开玩笑说,如果他当年出差带我来北京玩的时候,从颐和园出来坐一站320路车去看看北大,我可能目标就不是黑大了。

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经常去北大接孩子妈妈,然后去北大幼儿园接儿子。路过颐和园路的时候,我偶尔会想起和父亲的这个玩笑。

他已经离开我10年了,目前和我母亲在一起。(有一段时间儿子很好奇自己的爷爷奶奶在天堂干什么,让我打电话,我只能说没信号)

多亏我父亲在我小时候带我去哈尔滨开眼界,才让我有动力好好学习考黑大。

这个效果相当于这两年非常火爆的国际游学。每年去哈佛、耶鲁、哥伦比亚、牛津、剑桥朝拜的孩子们如过江之鲫,就如同每年暑假我去北大接孩子妈妈的时候,从西门开车进来后往畅春园的小路上,总是会停下来给长长的中小学生参观者队伍让路一样。

然而,即便我父亲当时花1角钱买张公共汽车票带我坐了320路车去了北大,我也不一定能考上。我高考那年,全班一共就考上5个人,我排第三。

第二名比我高40分,第一名比第二名高40分。

他们可以去清华北大的,在当时,我是不可能的。因为和学霸比起来,我差得太远了。

比如考第二的那个女生,上课时间基本上就是在看小说。考第一的那个经常和老师眼神交流一些难题,那中间的默契,我们根本理解不了,包括看小说的那位。

现在看小说的那位女生的女儿和我儿子同岁,两个人是外语班的同学,接送孩子的时候会碰面。手里拿的肯定不是小说了,是孩子的书包。

考第一的那位目前在长春一所著名的医院做医生,去年出差的时候见面喝了一顿酒,酒量之大出乎我的意料。

2、2019年8月的最后两天,中国微信朋友圈刷屏的居然是美国推特上一个有关开学的截图。

潘石屹先生的孩子作为哈佛的新生开始了人生的新篇章。随之而来的就是大家关于潘先生若干年前1500万美元的捐赠的议论。

这没啥可议论的,这是正当的途径入学。每年都在发生,每个名校都在发生。

只要是稀缺资源,一定是高价格的。你认为沙特的王储会去哪儿读书?

同时,稀缺资源也是低概率的。低到什么程度呢?我们来看数字。

刚刚和我的同事陈乃博老师(我的宾大师弟,SAT 教得贼啦好)讨论正在教育圈刷屏的一个榜单:2019美国藤校中国录取城市十强。

我和乃博算了一下,这个榜单上加起来是172个藤校录取,如果把和这8所藤校差不多的名校,比如斯坦福、芝加哥、杜克、西北等等都算上,充其量在咱中国也就录个250-300人,还有相当一部分拿的不是中国护照。

(为了叙述方便,我发明了“藤级校”这个名次,指的是和8所常青藤学校差不多的名校)

那分母是多少呢?也就是说,每年一共有多少中国学生去美国读本科呢?2018年的数据是36248人。

300除以36248等于0.83%,如果把300里面那些拿其他国家护照的去掉,还会更低。
也就是说,每100个去美国读本科的孩子中,只有不到一个人进了所谓的名校。

如果把分母再放大到所有去英、澳、美、加读本科的孩子,这个数字就会从36248变为130728人,13万多一点。

那去哈佛这样的名校的概率就会进一步降低,从0.83%变成了0.2%。 简言之,就是每1000个出国的孩子,只有2个人能去“藤级校”。

当然,这个概率比你拿猴皮筋做个弹弓然后去打流星要高很多。

3、过去有句话形容高考,叫做“千军万马过独木桥。”但是,用这个成语形容去名校是很不恰当的。

这个场景是说一大堆人堵在桥的一端,但是桥太窄了,所以,实际的情况是到了过桥的时候,只有一小部分人留下了,千军万马都被远远甩在了后面。

过桥只是一小部分人的游戏,但是这一小部分人的故事在被不断地讲述、分析、流传,直至成为传说,幻化成“鸡血”,融入万千家长的体内。

“不能输在起跑线上。”我们不断提醒自己,但现实情况是:如果和0.83%的人相比,大部分人还没到起跑线的时候,就注定输了。

绝大多数的家长,最终都是“打酱油”的。

在我上文引述的各城市藤校排行榜中。苏州一共录了15个藤校,和南京并列。《姑苏晚报》特别自豪地宣布了这个消息,但是这15个人中,有13个来自同一家中学。

南京也是同样的情况。13个来自同一家中学。北京人口基数大,所以领先,但一共也就63个学生。这些学生大部分来自5所左右的中学。

如果你还在好奇这些中学的名字,那说明我的文章你没有读懂。

这些中学的名字已经不重要了,谁最终能在这些中学就读更重要。

乃博老师和我在讨论的时候说:“能不能爬藤,在中考的时候其实就注定了。”
我说:“其实更早就注定了。”

4、我父亲当年没有带我上320路公交车是对的。他很有可能是想省一角钱,也有可能是时间太晚了,着急回招待所。

但无论如何,我没有去看北大一眼,没有颠覆我梦想中的大学——黑龙江大学。

我想他心里明白,就算看了北大,我也考不上。感谢他这样准确的判断。

更感谢他给我的人生设立了一个正确的目标。既让我有奋斗的动力,又让我人生有了很大的成就感。

合理设定目标是一个企业运营成功基础,人生也是如此。

“我们做家长的,不要执着于最高目标,而是要着眼于基本目标。”

什么意思呢?如果人生是一场马拉松,我们培养孩子的目标是能跑下来就可以了,不要一开始就瞄着冠军设计培养方案。如果是这样干,大部分人最终会被冠军拖垮。

他们只要能成功地跑下来就可以了,没必要每个阶段都领先,做不到。

我们要给他们健康的身体。

最重要的是我们要给 TA 们持续奔跑的意志。因为人生是一个长程,每一步都是起跑线。

我父亲应该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。他非常了解我,按照我当时的状态,包括我的努力程度、我的自律能力、我的投入度等综合判断,我能考个第三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。

感谢他没有给我压力,而是给我自由。我想学打鼓,他就借了一个回来,我想学长号,他也想办法搞了一个给我。我想学写字,他把字帖翻出来给我。我十几岁的时候,他才教了我乐理。

他最聪明的地方在于,把给我的压力留在了未来,留给了我的人生。当他认为我能跑好马拉松的时候,就适可而止了,而不是整天让我做冠军。

我现在还在跑,从未停止脚步。我没有成为冠军,但是我没有让他失望。在奔跑的过程中,我一点点变得更努力、更自律、更投入。我明白所谓的长大不是仅仅在18岁一个节点,成长是个动态的过程,会持续很久。

我们在哈尔滨生活的时候,有一次我和父亲去中央大街。

在中央商城的电梯上,我问他:“如果我未来去北京,你会不会想我?”“不会。”“如果我出国呢?”我父亲吓坏了,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说:“那我会想。”

2008年,我父亲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夏天,我接他到了美国,和我一起过了一个暑假。白天我去上课,他一个人在费城晃悠,一句英语也不会说,但什么商店都敢进。

有一天中午我下课回家,发现他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,看着远处一群孩子们在打打闹闹。我过去陪他坐下,聊着聊着,我父亲说:

“我知道你是个能闯的孩子,但是我也没想到你闯了这么远。”

5、我没有考上北大,所以我父亲是个“打酱油”的父亲。他如果现在活着,也还是“打酱油”的命。

因为我的朋友圈里没有马云和潘石屹,给我点赞的是都是发小、同事和学生家长,而张欣在推特上发潘同学入学照片的时候,沙发点赞的人名叫文迪默多克。

我也是个“打酱油”的父亲。我想过让我的孩子成为那0.83%,但这是个想法,不是目标。

我不会用一个小概率的事件让大眼睛的生活被压到变形,也不会让我的生活被压到变形以至于未来拍给哈佛1500万美元的时候面不改色心不跳。

我的孩子和千千万万的孩子一样,目前还都是分母的状态。今天是他第一天上学,大眼睛妈妈昨晚给他准备好了书本、毛巾,水壶,我带他练习写自己的名字。我们所做的,和千千万万的“酱油”家长一样。

但是我会用0.83%的品质要求他,我也希望所有的“酱油”家长都这样要求自己的孩子。这些品质其实不是藤校独有的,而是所有教育者、所有父母、所有民族对人的一些共性的标准:保有好奇心、求知欲、一生学习、责任感和爱。

这些是孩子们跑好人生马拉松的基本要求。我们帮助他们达到这些基本标准,就可以为自己点赞了。

能“打好酱油”,就已经很了不起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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